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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色初降，這巡撫衙門處頓時熱鬧了起來，那馬車車來車往之中，這些曾經(jīng)于廣州顯赫一時的行商紛紛帶著禮物來到了巡撫衙門處，伍浩官、盧茂官、潘啟官這些十幾年前風(fēng)云一時的人物，依如舊時拜訪新上任的總督一般，禮物自然是往厚了備，不過現(xiàn)如今，諸如洋表之類的西洋玩意顯然不似過去那般新鮮了，這洋鐘表別說是其它地方，就是廣州本地一年都產(chǎn)個幾萬個，能有什么稀罕的。
五口通商之后，洋玩意不新鮮了，并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旁的禮物可贈，李巡撫是文人，那就好辦了，什么珍本字畫之類的自然是再尋常不過的禮物，這禮物瞧著“薄”，可隨便拿出一件來，都值個幾萬兩銀子。
衙門后宅堂屋中，點燃了幾盞鯨油燈，燈光明亮而柔和，在那明亮的燈光中，在賓捧客敬之下，這宴是正酣之時，在眾人的吹捧之中，李子淵甚至有一種飄然之感，雖說于武昌時也曾有人如此吹捧，但與此時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待到幾杯酒下肚之后，趁著還有一些醉意，李子淵看著眾人笑道。
“往年間，這粵海關(guān)和廣東十三行號稱是“天子南庫”，初時我只當是戲說，可后來，在得知你們十三家捐助軍需二百萬兩之后，本官才知道，這“天子南庫”所言不需啊！”
李子淵的話聲方落，屋內(nèi)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這些曾經(jīng)顯赫一時的行商臉上笑容無不是為之一僵，那里還有先前的歡聲笑語，甚至如潘啟官等人，更是連忙拿出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
雖說廣州的冬天并不冷，可平常這個時日人是絕不會出汗的，此時他們出的這汗，是虛汗，同樣也是冷汗，與官府打了多年交道的他們知道，這官府終于要開口了。
這一次，他們要多少？
“大人，十幾年前戰(zhàn)事突起，行商可謂是損失慘重，先后損失不下千萬之數(shù)，后行商廢除，各行更是轉(zhuǎn)以他業(yè)，縱是伍家、吳家也不過是慘淡經(jīng)營，那里還有昨日的風(fēng)光……”
“良輔所言，本官又豈是不知？”
不待伍崇曜說完，李子淵卻伸手止住他說道。
“對于行商，本官來廣州之后，倒也有所了解，別人不說，就是伍家的怡和行，過去四十幾年，這送禮、捐輸和報效的銀錢恐怕就不下千五百萬兩吧！”
千五百萬兩！
巡撫大人的話，只讓伍崇曜后背一涼，那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甚至就連他的雙腿都要在顫抖著，而其它人無不是神色驚愕的看著這位李大人，難不成這位李大人要讓大家按著舊時的規(guī)矩報效嗎？
“大，大人，今時行商已廢，我等，我等那里還有昨日之財，小，小人愿，愿把茶用提至六錢，還，還請大人體諒我等之苦處……”
伍崇曜口中的茶用指的是從五年前開始，為了搞好官商關(guān)系，伍家與吳家準備重建“公所基金”。因為條約的限制，當然不可能再叫“公所基金”這個名字，而改名叫“茶用”。經(jīng)過與廣東當局協(xié)商，出口茶葉“每百斤收銀二錢”，但當年就漲到五錢，僅去年便“抽銀八十余萬兩”，相當于粵海關(guān)年收入的五成，后來這筆錢除一部分為葉名琛為朝廷購買洋炮之外，剩下的一百余萬兩，都已經(jīng)報效“督府”?，F(xiàn)在他主動提及“茶用”，無非是想與李子淵討價還價，即使是報效，總也有個限度。
“茶用，這茶用本就極不合理，按理當廢，良輔為何言之提高？……”
在眾人的詫異中，李子淵看著神色驚詫伍崇曜繼續(xù)說道。
“在本官來廣州赴任時，漢督就曾言道，如今貿(mào)易方興，我督府以“貿(mào)易立國”，斷無勒壓索國商之道理，這茶用自然要廢，非但這茶用要廢除，這粵海關(guān)其它諸如報效之類陋規(guī)也應(yīng)一應(yīng)廢除！”
什么？
他在說什么？
驚詫的看著李子淵，伍崇曜睜大眼睛，面上盡是不可思意之色，但心底卻在敲著鼓，難道說，這，這人的心思更大？單憑著一百萬兩的茶用，還沒辦法說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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