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緋一家來到清都后,住進(jìn)城北舊宅。這宅子占地將近百畝,雕欄玉砌,裝飾豪奢,是早在先帝乾元年間賜下的,名義上是給先王,其實只有月暄在里面住過一兩年罷了。
穿過繚繞如霧的白薔薇花海,月洞門后遍植牡丹,紅烈似火,竟有與薔薇相爭之勢。進(jìn)到房內(nèi),里面的裝潢卻不若院落中的風(fēng)光妍麗明媚,珠簾隔開內(nèi)外間,置一架素色屏風(fēng),案上幾部書并香爐茶奩,鋪陳簡約。
池鯉取了月白紗衫給月緋披上,說:“姑娘今日要去趙國府吊喪,穿得素凈些好?!?br/>
崔知重出身一等大姓,襲爵趙國公后又拜為當(dāng)朝丞相,真可謂風(fēng)頭無兩。但這人死得很不光彩,他出首御史大夫何海勾結(jié)商賈,步步緊逼之下,致使何海憤而自縊。陛下命人徹查此事,卻僅在何家搜出皇帝賞賜的五百金,不久之后,崔知重因天下之人的口誅筆伐羞愧難當(dāng),也選擇了仰藥自盡。
“此事孰是孰非還不好妄下定論,陛下大約是想要走條中庸的路,他既不說何司空有錯,也不定崔丞相有罪,甚至不肯親自去崔家吊唁,只令太子、公主和我去虛應(yīng)故事。”
月緋立在衣鏡前,她今日裝扮不同往日光艷凌人,只是綰支小髻,插根光素的粉青玉扁簪,淡抹了修眉,沒搽口脂,一身清骨,秀拔不阿。
池鯉低眉想一想,繞到月緋身前,又將條紅玉髓長穗宮絳系在她腰間。
“西涼世子也在京中,陛下沒點他去崔府,卻單單叫了姑娘,是為您才剛跟太子殿下定下了親事嗎?”
池鯉低頭時最是溫婉,她的皮膚蒼白,面容娟秀而寡淡,這種美得細(xì)看。
“哦,你不說我倒忘了。”
月緋對這事不太熱心,忘了倒不至于,不愿提及卻是真的。她個子高挑,在鏡前屈膝看了會兒自己不太高興的臉,勉強擺了個還算好的表情。
月緋直起身,七尺有余的身架,正紅宮絳修飾白裙,描出纖細(xì)勁瘦的腰肢,顯出一種不同流俗,極具氣勢的美。
“太子呢,畢竟算不上血統(tǒng)純正,我聽說陛下登基后,貴妃好些年沒有名分,司陽三歲那年被立為國本,也是因為一些不可說的原因……就這么說吧,等媗嬪的孩子生下來,他能不能坐穩(wěn)那位子還要另說?!?br/>
“既如此,這還能算是一樁好姻緣嗎?”
月緋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好不好的,不都那么回事嘛?!?br/>
她這個人,還算拎得清,既然已經(jīng)是生在錦繡堆里的貴女了,就不要再妄想把天底下最純真的情意攬進(jìn)懷里,一邊享受錦衣玉食,一邊哭著嚷著羨慕江湖兒女無拘無束,太賤了吧。
池鯉知道賜婚那晚內(nèi)官帶著刀槍棍棒逼月緋接的旨,她道:“大王最疼姑娘,也忍心嗎?”
月暄畢竟是藩王,他進(jìn)京拜相,朝堂內(nèi)外必然議論頗多。
聯(lián)姻是高陽帝的意思,月暄這時雖答應(yīng)了,但回頭大有可能還要賴婚。倒不為別的,只要錢、權(quán)到位了,大家自然是好親家,倘若皇室實在不中用,姓月的第一個翻臉不認(rèn)人。
月緋雖然已經(jīng)預(yù)感到這婚事最后不太好收場,但她向來渾話多,這時候依舊嬉皮笑臉地說:“這有什么不忍心的,且不說司陽還是個皇子,光看他那一段頗具異域風(fēng)情的姿色,最壞回頭和離了,我也不算虧?!?br/>
月緋心不在焉地說著話,在鏡前抻平了衣裳,金瞳中燦爛的目光漸漸暗下來。
大王最疼姑娘?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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