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被攆出去,同哥嫂一處住了,沒幾天便生了重病,漸漸地連說話也費勁起來,終日迷迷糊糊,已經(jīng)是一只腳踏進(jìn)了閻王殿。
王夫人這邊得了信,只說知道了,也不叫人再提,說是老太太大壽在即,別沖撞了她的千秋要緊,又暗暗囑咐了襲人多看著寶玉,別叫他去看晴雯又過了病回來。
紅蕊倒是替晴雯傷心了一回,以往說過幾次話,是個爽快的,又生了一副好模樣,如今這樣年輕的歲數(shù),就病成這個樣子,家里還沒個人照顧,嫂子又是個不省心的,不知道怎樣煎熬著。
丫頭之間的同病相憐,只有她自己清楚,從被家里賣出來伺候人開始,這一輩子的命運早就由不得自己了,晴雯現(xiàn)在是這么個光景,以后自己不定能好到哪里去。
林黛玉撐在窗邊看新出的話本,背影單薄,腰肢纖細(xì),玉臂微彎。一張精致的小臉被書遮蓋去了大半,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顯然對書里的情景十分感興趣。
雪雁替她披了件新作的大氅,毛色雪白,更顯得她面色如玉,絕色難得。
放了書,林黛玉稍微活動了下僵直的脖子,回頭便看見紅蕊悄悄的抹了淚,她偏著頭想了想,猜到七八分,對她道:
“你包些銀子送到晴雯家去,看看缺些什么替她補(bǔ)上,難得你們認(rèn)識一場?!?br/>
紅蕊應(yīng)了,轉(zhuǎn)身又覺得沒那么悲觀了,她家姑娘人美心善,斷然不會丟下她不管的,再走起路來,也比先前有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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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壽辰眼見就要到了,榮國府在王熙鳳的帶領(lǐng)下也將事情一件一件的準(zhǔn)備得差不多齊全了。
當(dāng)日宴席的菜單,要請的戲班子,該派出去的帖子,王熙鳳一一又過了一遍,終于能稍稍松一口氣。
平兒伺候她吃了飯,主仆兩個在一處看禮品單子,京城里走動頻繁,今日人家送回來的,改日都要選個合適的機(jī)會再還回去的。
等看到林家的那一份生辰綱,兩個人又是一回驚嘆。
林如海對賈老太太多少存了幾分敬重,這次又怕林黛玉來府受欺負(fù),故而一切都往貴重了準(zhǔn)備的,拿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個頂個的好,將多少京里的老牌貴族都比了下去。
“有了這些東西,手里倒是又能松泛一陣了。前些天放出去的貸收遲了幾日,遲發(fā)了幾天月錢,底下又是哀聲載道的,只怕心里都當(dāng)是我吞了去?!?br/>
王熙鳳眼底涌出一絲疲憊,這些年來她掌著這個家,表面看著風(fēng)光,內(nèi)里卻是難以為繼。榮國府就像一株老樹,內(nèi)里長滿了蛀蟲,要撐起這個家的榮光,少不得用些手段。她頭上又有個王夫人壓著,并不能十分自由。
平兒體貼地替她按了一回太陽穴安慰道:“奶奶何必和他們計較。眼見大姑娘在宮里漸漸得了勢,這往后啊,日子一天天會好起來的。”
宮里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形勢自然大不相同,都說后宮不能干政,但一個可心的和一個不可心的妃嬪,在對待她們的家人的時候,圣上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就會歪下去。
“這是什么?”
王熙鳳的手指一頓,從一堆冊子里挑出來了一個,上頭的名字叫她以為看花了眼。
鎮(zhèn)國公府竟也派人送了賀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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