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守京城,難隨諸位同進,卻也不會做半點后退,而北面賊兵若要殺來,全靠諸君浴血而戰(zhàn),好叫狄賊知曉北面亦有神州!”
“將來若能揮師北上,我自當親洗胡沙,再為諸君斟酒……”
語畢,她先將手中酒水高舉過頭頂,就地一倒,又接一碗,隔空與眾人對舉,復又大口滿飲。
趙明枝說完,也無人應聲,卻有人先后將盞中、手中酒水飲盡。
一時場中盡是吞咽飲酒聲,才有遠近山呼聲。
魏方群站在原地,手中舉盞,跟著一道飲盡。
酒水入喉,其實真如清水,其中混著淡得難以分辨的酒糟,卻叫他從舌尖到舌根都發(fā)苦。
等液體咽進喉嚨后,更是仿佛滲出辣味,使他整個人都發(fā)起麻來,那麻從心中直直往外透,至于四肢百骸,甚至從七竅中涌出來,尤其眼睛又熱又燙,心里更是說不出滋味。
而趙明枝將酒水吃完,這一回卻不砸酒盞,而是向前幾步,俯身向地,將手中酒盞輕輕放在地面上。
那位置正在魏方群前方,與魏寥甫也相距不遠。
她一時抬頭,眉眼也微微挑起,道:“我與諸君共勉?!?br/>
說完,后退一步,又躬行全禮。
趙明枝本為皇家出身,自小學禮,周身自帶貴氣,可那貴氣和著她原本氣質,竟又全無絲毫高高在上,唯余親近。
她今日通身仔細裝扮,行動間其實并不刻意,但一舉一動無不貼合禮制,抬腿、提肩、躬身、舉臂,所有動作都那樣流暢、優(yōu)美,尤其又有如此一張臉,眉眼、瓊鼻、朱唇、臉頰、下巴,一應五官全數(shù)生得美貌無匹,身形更是纖秾得當,難用語言描述,至于肌膚,在燭光照射下白得幾乎透明,仿佛自行也成一道光源。
明明皮肉、肌骨、氣質相映相襯,美得令人心折,可當她說話時,山呼之下,眾人俱把心思放在其中內容上,竟無關切顏色的。
甚至對面魏方群,從前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要尋覓趙明枝來歷,另又有非分之想,甚至糾纏魏寥甫,只要借用他族中人力,可他此時也早將先前意圖拋于腦后。
不僅于此,他已然忘記自己身份,忘記昨日今日所有計算逃生,忘記南面宗族,忘記曾經(jīng)恨恨然,只從心底里泛起汨汨熱流,滾得人發(fā)燙,渾身也有說不出來力氣。
——他也是晉人,脊骨也有一根尚在。
眼見趙明枝向前而行,魏方群原地站立片刻,只目送她背影,此時心中仍有那一張絕色容顏,可更有難言情緒在胸中澎湃。
他往前躬身,雙手拾起地面那一只空盞。
明明粗陶制作,不值幾文錢,其表還有大粒小粒未能磨平沙土,是連釉也未上的極輕一個,但他捧在手中,只覺重如山岳,幾難抬起。
他艱難張嘴,在無數(shù)人山呼聲中,一并喊叫,那叫聲自難分辨,唯有羞慚,亦有一腔漸漸燃起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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