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枝哪里猜得到這二人心中所想,不過就算猜得到,也不會多做理會。
她一向以穩(wěn)為上,這么重要的事情,當然不會只尋兩個農(nóng)官便做罷手。
遣了人去街上探查動亂情況,得知已是暫時平歇,衙門正收拾手尾后,趙明枝終于松了口氣。
她又忙了幾樁事,見時辰差不多了,才著人宣召李掌柜入宮。
此人來的稍晚,手里捧著厚厚的冊子,一進門,只匆匆行一禮,別無多話,便將那冊子呈了上來,果然是先前答應過的城中糧谷團行花名冊,并其所認獻糧、認田數(shù)目。
趙明枝對冊一翻,頭一頁已是將數(shù)目做了合計,竟出乎意料的比想象中好一點,等翻到其間一一瀏覽,再做提問時,那李掌柜更是回答得當,顯然對其中內(nèi)容熟記于心。
他把數(shù)報完,京中糧谷團行一共多少間,其中給了回復的有多少,聯(lián)絡不上的又有多少,仍有多少待復,繼續(xù)又道:“因今日時間有些著急,還有些糧鋪未能聯(lián)絡上……”
“有些糧行主家已經(jīng)南遷,只剩鋪中掌柜的或是家人伙計在,都說自己不能做主,要發(fā)信去問,也有說正在賣產(chǎn)賣鋪,叫小的和接手者去問的……”
能湊出這樣一筆數(shù),自然是裴雍轉(zhuǎn)贈給她的恒盛等幾糧行傾盡了家底,認田、獻糧最多。
然則除卻恒盛幾處,按數(shù)目來排,下面卻是稀稀拉拉。
譬如京中規(guī)模最大,分鋪最多的昌隆糧行,認真一數(shù),認田只有百畝,獻糧也不過百石,當真有些不堪入目。
趙明枝早做過了解,此時一看其中不少名字熟悉得很,便問道:“這昌隆糧行是不是那韓承賢名下產(chǎn)業(yè)?”
李掌柜回道:“殿下記得不錯,韓承賢只說自己要返鄉(xiāng)歸根,雖是有心,實在無力認田,便認了百畝,叫留在京中的下仆幫忙看著,又因庫中糧谷所剩無多,不是賣了,便是運走了,凡所有的已經(jīng)盡在此處……”
趙明枝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她見到另一個眼熟名字,復又問道:“這得惠糧行主家是許邛罷?怎的名下寫有兩條數(shù)?”
李掌柜忙道:“正想同殿下說明此事,得惠糧行在冊中一共上下兩條數(shù),第一條是和眾人一齊報來,第二條卻是他單獨來找,私下添上去的,還特地囑咐不要叫旁人瞧見?!?br/>
趙明枝低頭去看,只見第一條上所列獻糧不過數(shù)十石,認田也僅有十來頃,比起韓承賢之流只好一點罷了,可再去看第二條數(shù),其中獻糧數(shù)千石,認田更是足有數(shù)千頃,是得惠糧行公開認領的數(shù)百倍有余。
“民間風氣,已至如此了嗎?”趙明枝盯著手中書冊,許久之后才輕聲道。
獻糧認田本是好事,有一天竟會有人做了好事如此害怕公諸于眾,而看許邛表現(xiàn),不愿公開并非出僅僅出于守拙中庸,明顯更害怕的是被行團同業(yè)者視為叛徒。
管中窺豹,可想而知此時在眾人眼中形勢如何,趙家人形象又是如何,竟連面子情也懶得給了。
李掌柜張了張口,道:“雖有自私貪生者,可一樣也有許邛這樣心懷大義的……”
趙明枝搖頭道:“誰人不貪生,誰人不自私?不過本性而已,其實并不過為,更不能責備,只是此時大義者反要躲閃背人,歸根到底,自然是朝廷之過,天子之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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