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何為饑、何為苦。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吃的是山珍海味人間佳肴。莫說是燕窩海參這樣的東西,便是更金貴的食物在他的眼里也只是尋常。
燕窩這個東西分幾等,尋常的富戶人家也吃得起。
在他的意識中不曾有過想吃某樣?xùn)|西而求不得的經(jīng)歷,他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會從自己的女兒嘴里聽到因為舍不得不吃某種東西,寧愿肚子痛發(fā)高熱也要吃下去。
這讓他想起在史書看過的饑荒景象,窮苦人家為填飽肚子而食土食毒菌毒草,明知可能會死卻不得不吃。
太平天下,他們是一品侯爵府。
他的女兒堂堂侯府千金,從小到大只吃過兩次燕窩。因為饞那一口美味,明知道吃了有木瓜的燕窩會生病還要吃,怎么不叫他心痛到肝膽俱裂。
“府里窮到?jīng)]燕窩吃嗎?”他的聲音壓抑而低沉,看向沈氏。
沈氏方才被裴元惜的話說得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聽不得那樣的話,心碎得像是快要死去。
這個可憐的孩子,傻得真叫人心疼。
她哽咽著,“不是的,府中的姨娘份例中都有燕窩。趙姨娘有兩個孩子,大哥兒一人占一份,每月共是上等的十二盞,次等的二十盞。李姨娘和秋姨娘的一樣,上等的六盞,次等的十盞。這些東西都有冊可查,絕不會有人膽敢克扣?!?br/>
嫡妻治家公允,宣平侯是放心的。既然每月都有燕窩,為何他的女兒沒有吃過?他凌厲無比的眼睛移過去,如果眼睛能殺人,李姨娘早就是個死人了。
李姨娘伏在地上,衣著灰沉不整,發(fā)髻零亂不堪。一個侯府姨娘過得比婆子還不如,任誰瞧著也會道一聲可憐。
“李氏,夫人說得可對?既然每月都有燕窩,為何三娘沒有吃過?”要是三娘以前就吃過,想必對木瓜忌口的事情早就知道,也不用等到真的發(fā)病一問三不知。
李姨娘不??念^,“侯爺,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給三姑娘吃…怕她吃了會壞事。”
又是那樣的說辭,什么狗屁的命格。宣平侯氣笑了,他的女兒在這個婦人的眼里居然連一口燕窩都不配吃。
“我女兒不配吃,你配嗎?”
“奴婢也不配?!?br/>
“你確實不配!”宣平侯磨著牙,“你這樣的婦人哪里配吃燕窩,你這樣的婦人何德何能生下我三娘這樣的女兒!我的三娘何等聰慧,一歲能言、兩歲能識字、三歲看書、四歲做詩。要不是你這個婦人照顧不周,她怎么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李姨娘死死摳著自己的大腿肉,散亂的發(fā)遮住她的臉,沒有人知道她臉上的表情。一歲能言、兩歲能識字、三歲看書、四歲做詩。如果不是三姑娘太聰明,她又怎么會那么做?
疼痛讓她更清醒,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做得還不夠多。她削瘦的身材凄惶的體態(tài),落在沈氏的眼里只覺得她可憐又可氣。
“侯爺,如蘭她也是一時想岔,你就看在她一片苦心上……”
宣平侯淡淡看過去,沈氏立馬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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