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江柏春馬不停蹄的趕至華山張超谷口，已是日暮時分，胡亂尋找一家道旁野店宿了；次日早早起床，請小二指明道路，再討些酒食背在身后，便按按腰刀，拽開步子，也不管有路無路，也不管山高水低，只是繞了谷底的荒灘亂石徑朝蓮花峰進發(fā)而去。

    在谷中轉悠整整半個上午，亦不知行了幾十里崎嶇山路，江柏春饑則吞嚼酒食，渴則掬飲山泉；雖聞斧聲叮叮，山歌繚繞，仿佛只在左近，但卻只是連樵子也不曾尋見半個，自然無法打聽到陳摶老祖的洞府所在了。

    看看紅日當頂，燥熱難當，疲累不堪，江柏春索性解下囊袱，胡亂憩于松下石上，耳聽猿鳴鳥啼，目視藍天白云，竟也漸漸的酣然入夢了。

    一覺醒來，已將日暮蒼山、鴉倦歸巢時分，江柏春坐直身子，于幽暗的光影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面環(huán)視一周，忽見云遮霧繞間，谷東數(shù)里之外的開闊地帶隱隱現(xiàn)出一峰，其狀宛如龜殼片片皸而不裂，又如壘石塊塊胡亂堆摞一處，更似蓮花盛開迎風分作數(shù)瓣；峰頂一塊青色巨石鑿作房屋形狀，門窗清晰，戶牖儼然；房前屋后又有數(shù)十株碧葉白干的蒼松，亭亭玉立，宛若傘蓋。

    “蓮花峰？”江柏春登時心念一動，“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立即起身拔腳，望峰而進。北行半里遠近，尋見一條東西走向、狹窄崎嶇的石道，石道掩于蒼山幽林之間，曲曲折折直通蓮花峰方向；江柏春走至石道盡頭，又迤邐朝了峰頂攀去。

    江柏春攀至峰頂，一輪紅日剛好斜倚西側山頭，萬丈霞光撲散東來，耀得遠山近峰猶若涂金鍍銀一般。擦汗四望時，但見兩株蒼松中間，端端正正的擺著一盤石桌，兩副石椅；石桌腳下，一支柄朽刃銹的殘斧橫臥于地；石桌面上楚河漢界模糊，紅棋黑子淆亂，卻是一局殘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無量壽佛，柏春施主請了！”

    江柏春眼見此地明明留有人跡，但卻遍尋不見人影，正自疑惑間，忽然聽得耳旁一聲問候；急轉身看時，一位老道徑從石屋后面的樹下轉了出來。老道身披鶴氅，手搖羽扇，頜下五綹白須修得極是凈潔，衣袂颯颯，迎風飄曳，端的相貌高古，神態(tài)雅致，飄飄然有神仙氣象。方才問候之語，自由道人口中吐出了。

    因為有了智果、智圓兩位大師的先例，江柏春此刻聽得老道脫口呼出自己名姓，倒也并不十分訝異，唯躬身一揖，口中答道：“仙長請了。小輩江柏春，不遠千里前來尋訪火德星君蹤跡。煩請仙長指點一二！”

    道人嘿然一笑，并不答言，徑自走至一副石椅前坐下，閉目默思片刻，抬手移動桌上一枚棋子；然后起身走至對面石椅前坐下，亦是閉目默思片刻，抬手移動桌上一枚棋子。

    江柏春一連重復問訊三次，眼見道人始終不肯應聲，不覺心下恚怒，朗聲說道：“仙長待客，何先恭而后倨耶？既然不肯指點迷津，小輩留也無益，這便告辭了！”言訖，轉頭邁步便欲下峰而去。卻聽得道人在身后呵呵一笑，道：

    “無量壽佛。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貧道陳摶之先恭者，為禮敬義士，盡地主誼也；后倨者，為不知火德星君蹤跡，無言以對也。叵耐后生小子，不體貧道苦心，不察是非緣由，便輒敢如此躁急無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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