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寓所之外,暑熱微褪,金紅色的余暉在地面上打出深濃的光影,將青石上落著的一道剪影襯得愈發(fā)蕭索而寂寥。
宋珽獨自立了良久,素日里清冷的面上已顯淡淡的疲態(tài),卻仍舊如木雕石刻一般,固執(zhí)地立于門前,不肯離去。
槅扇微微一響,他霎時抬起眼來,眸光有一瞬的輕顫,卻在看清來人的剎那,復(fù)又無聲垂落。
江菱皺著眉自槅扇里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這幅情形,心中愈發(fā)肯定,他定是欺負了沈陶陶,語聲便也冷了幾分,不客氣道:“陶陶說了,不想再見到你!”
宋珽聞言,那垂落的鴉羽長睫似乎輕顫了一剎,令那落在睫尾的日光也隨之輕輕一晃,在他膚色冷白的面上,打出凌亂的碎光。
淡而微弱,卻固執(zhí)地不肯熄滅。
他默了良久,卻并未開口,只是輕輕頷首以示知曉。
只是足下卻仍不肯挪動半步。
江菱冷哼了一聲,一把將槅扇關(guān)了,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室,對沈陶陶皺眉搖頭道:“他不肯走?!?br/>
她在沈陶陶榻邊坐下,一雙略顯英氣的眉因不悅而深深皺起:“陶陶,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只要你說是,別管他什么身份,我一定幫你欺負回去!”
沈陶陶將身子往被子里縮了一縮,也不知道是仔細想一想江菱的話,還是根本就不愿去回憶。好半晌,她的嗓音才自錦被里傳來,有些發(fā)悶,聽著格外的疲倦疏離:“他不肯走,那便不用理會。反正等日落了,宮門快要落鎖的時候,總會走的?!?br/>
她這是答了江菱第一句話,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樣緘默地,避開了江菱的第二句問話。
江菱轉(zhuǎn)念一想,也覺得這宋珽總不能在宮里,在這女官寓所前過夜。便也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落在了之前放在桌面上的那盞蓮子粥上。
這一碗粥還是滿滿當當?shù)?,只是在這熱夏里放了一整日,已經(jīng)凝結(jié)成塊,若是湊近些,還能聞到淡淡的餿味。
“我給你去換一碗新的。你多少吃點東西?!苯庥謩窳艘宦?,端著碗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的天光,便又推開了槅扇疾步往尚藉司膳堂中走。
宋珽仍舊立于門外,鐘義正于他身旁抓耳撓腮地焦急勸道:“世子爺啊,這宮門就要落鎖了,就算是要等,我們明日再來等成不?這再不回,等下金吾衛(wèi)可就要來拿人了!”
江菱冷哼了一聲,只當做沒聽見,沒看見,直直地自兩人身旁走過。
宋珽緩緩抬起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那碗餿粥上,見那粥平齊了碗沿,剔羽般的眉緩緩皺起,啞聲道:“她這一日……還不曾用過東西?”
江菱一聽,心中便來火,頓時就冷嘲了一聲:“拜你所賜!”說完也不看他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
此刻已是黃昏,尚藉司中晚膳的時辰已經(jīng)過了。江菱在膳堂里尋了許久,也只尋到兩個不軟不硬的白面饅頭與幾塊下粥用的腌蘿卜。
“這怎么行?”江菱皺眉,想去尚膳司里給她買點現(xiàn)成的,但是又想起沈陶陶這大半日水米未進,怕她等得久了,便也先將東西拿著,打算先給她墊墊肚子。
她疾步走回女官寓所門口的時候,瞥見宋珽已不見了蹤影,心中也不意外,只道是趕著宮門下鑰的時辰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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