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唏噓了這兩句,把那幞頭戴了回去,復(fù)又一手扶著一顆大南珠,往前推了推,第三回問道:“不若還是收下罷?等到陳大來了,我同他說一聲,把東西自賬本上下下來便是——也不費什么功夫?!?br/>
一丈見方的監(jiān)牢之中無人說話,安靜得可怕。
見得如此情景,李程韋更有了底,趁熱打鐵一般地道:“往上供出了我,能升兩級罷?或是三級?雖說吏員難入官,可二位在這大理寺,終究不同尋常小吏,聽聞在此處當(dāng)值,若是旁人一月只得八百文,你們便能得一千。晉了三級,便是不能入官,怎么說一年也能多兩貫錢,攢個一二十年下來,當(dāng)是兒女的聘禮、嫁妝都有了……”
李程韋在此說著話,對面卻無一人答他,好似對空自言自語一般。
短短幾息功夫,兩名獄卒都咽了不下十次口水。
抓得逃犯卻是算得上有功,可這功勞能有多少?
便是這李員外當(dāng)真出了事,做不得那御街上頭的酒樓子的大掌柜,然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兔子還會挖三個洞藏呢,難道這人會不多存了金銀在外頭?
況且還有這樣一顆大南珠……
幾輩子都發(fā)不了的財,眼瞅著就在自己手邊,勾勾手指就能得到!
仿佛猜到了他二人的想法,李程韋收回了雙手,只留著那兩顆南珠放在桌面上,往后靠回了交椅背,道:“你二人這樣眼利,實在是難得,見過我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曉得留意這幞頭的,卻幾無一人——也是佟山那小子命好,靠著這樣得力的下屬,怕是能得官身了罷?”
明明是十分尋常的兩句話,可話才落音,對面二人便有同一志的變了臉色。
此處的牢頭喚作佟山,是個有功獨領(lǐng),有罪外推的主,從來對上讒佞,對下刻薄,什么功勞經(jīng)了他的手,十分也未必能剩下半分。
況且即便能連升三級,也不過能做個牢頭而已,眼下只憑著認(rèn)出個嫌犯,還未必能升上兩級呢!
還得官身?
字也不識,連個吏身都不是,得個屁的官啊!
一邊是近在眼前,看得到、摸得著的熏心財帛,一邊是虛無縹緲,十有八九會打水漂的薄功,如何做選,自然叫人一目了然。
站在前頭的那一個登時道:“李員外,卻不是我們不幫你,只是你在祥符縣殺了人,眼下外頭已經(jīng)張榜緝拿,你躲得過我二人這一時,總躲不過一世,將來遲早給旁人瞧見,與其便宜了別個領(lǐng)功,何苦不給我們得這個好處?到底也伺候了你這許多天!”
不過片刻功夫,那稱呼便從姓李的,又變回了李員外。
李程韋何等乖覺一個人,如何會捉不到其中的差別。
他聽得“祥符縣”二字,心中已是一緊,到底多年歷練,并沒有慌張,曉得此時能叫自家早一步知道,便還是天無絕人之路,若是不懂借此機會抓緊運作,才真正走上一條死徑。
只一瞬間,李程韋腦子里已是有了主意,坐直了老腰道:“也不瞞你二位,老夫從來不曾殺人,卻不曉得是哪一家想借著這機會搞垮我李氏一門,無論哪一個案子,但凡遇得青天判官,能查個水落石出,總能還我清白!況且將來新皇繼位,自有明主替我昭雪!”
他慷慨陳詞一番,復(fù)又往前推了推面前那一個荷包,鄭重道:“我也不求其余,兩位只當(dāng)今日甚事也不知曉,替我送兩封書信出去,這四顆珠子,便能一人一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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