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幾聲鞭響，原本集英殿中的韶樂頓時停了下來。
禮官喝令。
昨日領(lǐng)號牌的時候，早有太常院的禮官詳細講解過宮中面圣的禮儀，此刻聽得禮官之令，貢生們紛紛跪拜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隨著天子入殿，禮官發(fā)令，貢生們再三躬拜。
殿中十分安靜，除卻禮官的令聲，只聽到士子們俯起之時，衣衫悉索的聲音。
顧延章的心中并無半點緊張，只有些微的激動，在一起一俯之間，慢慢調(diào)整著自己的心跳。
最后一步了。
數(shù)載辛苦，日夜伏案，不過為著今朝。
到得此時，所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隨著最后一個起身，一應(yīng)程序終于走完，在內(nèi)侍們的指引下，考生按著自己的號牌，尋著自己的那一張桌案，各自就座。
顧延章的位子在東頭，也是最靠近龍椅的地方。
桌案三尺長，左上角放著一枚木牌，木牌上寫的乃是考生的姓名、籍貫，另覆有一張白紙，乃是抄錄殿試題并行草所用的。
他才坐下沒多久，中官便開始一個個發(fā)放考題。
“朕以菲薄，獲承丕緒……而德有所未至，信有所未孚，缺政尚多，虛文尚勝。敦樸以示化，而逾制者尚繁；欽恤以祥刑，而抵法者尚眾；嚴入仕之涂，而銓曹猶未清……屯田積谷，或以為兵不如農(nóng)；擇帥安邊，或以為文不如武。”
“救弊之術(shù)，時措之宜，子大夫之謂講聞也，其悉心以對……”
到得最后，還要加上一句，“若乃矜空文而無補于實，咎既往而無益于今者，非朕之所欲聞?！?br/>
前前后后數(shù)百言，其實概括起來，同從前那些個殿試的題目相比，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朕在位多年，民生困難，倉儲不足，犯法者禁之不絕，戰(zhàn)事不斷，治國之道，州縣之情，諸士莫要隱瞞，且對朕之為政所失直言不諱，放膽而論！
這樣一個題目，實在是太好寫，也太難寫。
殿試中四百余人，估計過半都就類似的題目模寫過文章，如何才能凌越于眾人之上，考得不僅是文才，更多的則是見識。
為甚省試榜單一發(fā)，只要有些能耐的，都會盡量請長者帶著，去拜會京中重臣？
不過是為了通過與天子朝夕相處的那些個臣子們，去揣摩當今的心意。
天子不會親自給殿試閱卷，最多不過是看看前幾名的文章而已，可負責評定名次的考官們，無論是負責第一次考判，評判等第的初考官，還是覆考官，抑或是最終決定等第的詳定官，都是朝中從三品至正七品的朝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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