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瑚坐在陪客的位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那一個人同自己父親言笑自若地寒暄。
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哪怕心中翻江倒海,面上還是維持了基本的禮儀,并沒有露出什么難看的顏色來,可如果要他此時若無其事地插進去一同應(yīng)酬,恕他實在是做不到。
張瑚的記憶力一向不差,兩年前在延州提舉府上的場景,只稍微回想了一下,便已經(jīng)歷歷在目。
當時這顧五還只是一個白身,在自家開口,提出愿意幫其安排出路之后,對方竟是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絕了。
其時的張瑚,心中是不悅的。
弟弟的先生還在半路,至少要再過上十來天,才能抵達延州。
他們父子二人初來乍到,又是大戰(zhàn)在即,正忙于熟悉公務(wù),實在是沒有什么力氣去管孩子,本來安排得好好的,先把弟弟送去那季姓女子身邊,讓她照看半旬,將來給她那沒名沒姓的丈夫一個出路,也算是給足了補償。
可被那顧五一番推辭,原本好好的打算便全數(shù)落了空。
算起來,那姓季的女子對自家弟弟是救命之恩,還得輕了,有些說不過去,還得重了,對方也未必受得起。
這一個出路給出去,不輕不重,恰恰好,以后也不會有人拿來說嘴。
可顧五居然拒絕了。
對方說辭委婉客氣,言行舉止不亢不卑,只是這一番作態(tài),若是對上其他人,張瑚也許會夸一句好風骨,此番對上了自己,他卻是覺得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張瑚從小便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又兼自己并無半點紈绔之氣,一心上進,實在算得上是同輩中的楷模。
功高德重之人見了他,半是客氣,半是真心,十個里面有八個都會夸一句后生可畏,此子當成大器;同齡人見了他,也多是或羨慕,或嫉妒地逢迎;至于其他人,更是不是巴結(jié),就是討好。
說句難聽的,前一日在州衙之中,便是通判鄭霖見了他,都要給幾分臉面,而這一個小小的白身,在知道了自家的身份之后,居然擺出這樣一張臉。
在張瑚看來,這其實已經(jīng)與怠慢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了。
世上自然是有陶五柳,也有顏回,可千百年間,也就只出了那寥寥數(shù)人而已,張瑚并不覺得眼前的顧五會是那等淡泊名利之輩,既然如此,便只有一個理由了——那就是做高姿態(tài),待價而沽,想要以退為進。
如果以為救了自家弟弟,又看著小孩子喜歡他那妻子,時時粘著過去,便想要作為要挾,逼得自己任其隨意提條件,那實在是睡夢呢!
來他張瑚面前擺譜,是找錯地方了!
有了這般想法,他便懶得再留人,見對方借故告辭,也就聽之任之了,只等著那人過一陣子,再灰溜溜上門來求。
后來過了一段時日,那顧五沒有再來,府上帶過來的先生也到了。
張璧年紀小,這回回得來,也不曉得怎么回事,竟老實進學了一段時日,雖然口中依舊時不時嚷兩聲要姐姐,但畢竟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過上兩三個月不見到人,便也忘到了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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