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踐陰沉著臉，看著面前的顧大，越瞧越是來氣，他也不耐煩多做解釋，只從牙縫里擠出聲來，道：“你是說，本官的上峰，永安軍中的殿直，為了一個區(qū)區(qū)的役夫，編造了那些話來騙本官？”
他頓了頓，又道：“若是你想好生體會一下，那小子是不是當(dāng)真這樣厲害，我便把你送過去，叫他把你當(dāng)靶子射一回，怎樣？”
聽了這話，又回憶起剛剛被顧延章死死盯上的感覺，顧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利劍懸于頸項之間的寒意，叫他此時一想起來，還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滿頭的冷汗，一是被踹一個重腳，心口痛得他喘不過氣來，二是想到那小兒這般會演，而延州的主家把個大蟲當(dāng)成了貓兒打，如今八成尚未知道對方真面目，若是叫這兇獸當(dāng)真有機會出了頭，反過手來，估計自己主家這一邊就是肉沒吃到，反被鋼刀蹦了牙了。
顧大的心涼了半截。
幸而他也不是剛出來辦差的生手，顧平忠選他來盯著這一樁極要緊的事，自然是知道這個心腹能夠隨機應(yīng)變。
此時顧大雖然驚慌，卻不亂，抓著孫踐的腿，忙道：“官人，如今人已經(jīng)是得罪了，確是我家主家出了錯，再說旁的也無甚用。所幸那顧家小子此時尚未出頭，還有應(yīng)對的余地，方才許諾之物，如今并不收回，只求官人想個法子，幫著把小人送出這定姚山，叫小人回延州知悉一下主家！”
只是送一個人出去，便能白得那樣一注大財，還有幾間商鋪，這事情辦不辦？
孫踐慢慢站直了身子，道：“若是旁人問起來，你是怎的出去的……”
“小人買通了戍衛(wèi)的兵丁，偷溜出去的！小人到了延州，一定小心進城，報了信，便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叫任何人瞧見！”顧大想都不想，立時叫道。
孫踐呼出一口濁氣，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顧大一眼，對著外頭叫道：“來人！”
一個胥吏走了進來。
孫踐交代了幾句，又寫了一張放行條，叫他帶著那顧大出去。
顧大千恩萬謝，匆忙跟著胥吏走了。
孫踐獨自坐在公廳之中，慢慢做著各色考量。
這一日發(fā)生了許多事，雖然小小得罪了上司，不過自家后臺硬，也不算太嚴(yán)重；又往死里得罪了一個小子，不過對方尚未出頭，就是出了頭，等他長到能騰出手應(yīng)付自己，還有許多年要熬，到時候自己早不曉得到什么地方享清福去了。
倒是這一注財，是實實在在得了的，不算太吃虧。反正自己只答應(yīng)把人送出去，卻沒說不記仇，將來還要憑著這一回的事，好生敲那顧平忠一回竹杠，不撕下他一條腿來，自家就不姓孫！
孫踐把顧大送來的那一張銀票放在桌上，細(xì)細(xì)看了一會，正準(zhǔn)備要收起來，不想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等他抬起頭一看，竟是方才那胥吏又把顧大給帶了回來，兩人俱是一臉難看。
那胥吏不等他發(fā)問，便低頭稟道：“管勾，外頭戍衛(wèi)是保安軍的兵士，說這定姚山中有軍資重器，奉了都鈐轄的令，要封山，等到東西運到前線了，此處才能解封，在此之前，只能進，不能出……”
孫踐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拿了我的令也不能進出？！”
那胥吏低著頭，半個字都不敢說。
孫踐只覺得從心底里泛起了一股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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