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延章自回了良山書院,他去尋院中司業(yè)問了一回,又尋訓導問了一回,無人曉得柳伯山甚時才能回來。
這一時已經是九月,再拖下去,就要耽誤時間,他想了一回,索性去尋柳林氏,將事情說了,又寫就一封言辭懇切地長信,里頭詳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與打算。
他將信件交給柳林氏,道:“因不知先生何時歸來,只能同師娘先通一聲氣,此事關乎家中父母兄長,先人已逝,又耽擱了如此長時間,如今既得了機會,便不好再等下去,再過一旬,若是先生尚未歸來,弟子也只能不辭而別了?!?br/>
柳林氏很是贊同,她道:“尋祖尋根,為人子女的,確是你第一要緊的事情,待你家先生回來,我自把事情同他說,山長水遠,你也莫要著急,路上切記小心在意。”
因想起上一回他提到已定親的事情,又憶起錢孫氏說的延州勢亂,斟酌了半日,方又問道:“前一陣我問你,你答說家中原為你定了一門親,也是延州人氏,只不曉得如今此人此門可是還在原地?延州這樣戰(zhàn)亂,如何覓得出下落?”
她雖覺得錢孫氏擔心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再細致一點的話,也不敢多問,生怕自己一語成讖,不幸而言中,那當真是太罪過了。
顧延章難得地有幾分不自在,他干咳了兩下,小聲道:“其實一直都有來往,我定親的那一位如今尚在,只是家中情況有些復雜,待我回了延州,自會寫信給師娘,屆時真要煩您幫著補走六禮?!?br/>
他從來應對自如,比之同齡人要成熟極多,看起來十分沉穩(wěn)可信,此刻居然露出了一分小兒郎特有的羞窘,倒是讓柳林氏不由得好笑。
既是這樣確定,想來是并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柳林氏便道:“我只在此等你消息?!?br/>
她說完這一句,想起來什么似的,問道:“你去了延州,清菱可要留在此處?既然延州那樣亂,她一個小女兒家的,不如便住來我家,明年我小孫女就要出嫁,她要是搬過來,兩個小姑娘還可以做一回伴,得閑也能陪我說一說話。”
柳林氏年紀其實已經大了,膝下有兒有孫,因身上背著誥命,縣中、族里更是常有許多閑事找上來,實際上并不缺人說話,相反,事情多得很。
她能開這個口,提議將別人家的女兒接到自己家中,今后少不得要管著教養(yǎng),還要噓寒問暖,如果不是把顧延章當做了自己人,又真心覺得季清菱這個小姑娘討人喜歡,是絕不會惹這個閑事的。
顧延章雖然不清楚其中內情,可也知道這是長輩的一番好意,更知道這是十分親近的人才會做的邀請,極為感激地道:“多謝師娘掛念,只是清菱也要同我一并回延州,她也有事在身,那一樁親,如今夫家著急,催得厲害……”
柳林氏聽他這樣說,笑一回,提醒道:“雖說走的是官道,這樣遠的路程,你帶著清菱,路上更要小心,小女兒家比不得你們男的耐摔耐打,上一回病得那樣厲害,好容易才好了,不要累出什么不好來?!庇侄嗾f了幾句,囑咐他記得提前幾日去書院之中請退。
顧延章少不得一一應下,鄭重其事道一回謝,又坐了一會,這才告辭而去。
既然柳府這一邊是說妥了,他便著人回家告訴季清菱,兩人分頭行事,做起出發(fā)準備來。
且說季清菱這一處打點各色行囊,置辦回程所需。她預著出發(fā)時是秋末初冬,便把應當用得上的東西一一列了一個單子,因沒有什么外出經驗,索性帶了些當季的果子并幾樣廚房里做的糕點去一趟柳府,尋柳林氏說話。
柳林氏聽了她的來意,把單子接過,看了一遍,贊道:“想得挺周全的,難為你了。”
她添減了些東西,還加了許多能存放的吃食,解釋道:“雖說走的是官道,這一路上也未必時時有地方給你們歇腳,延章如今還沒有出身,未必能擠得進驛站,多帶點吃的,好過到時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臨時臨忙去找?!?br/>
她見季清菱又看又聽又記,十分乖巧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都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自家孫女還要大上一些,每日里也不過玩耍閑話,雖說要讀書,到底不比男丁,也沒死命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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