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六,燕氏(1/2)

    燕氏家族在楚國雖然算不上頭等權(quán)貴，但也稱得起鐘鳴鼎食之家。昔日鼎盛時期，族中連續(xù)出了兩位宰相，可說是在玄城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

    但天下萬物，盛極必衰，燕氏的沒落也遵循此道。說起來不過是老生常談，大抵是出了幾個敗家子，失去了榮寵又耗空了家底，坐著不高不低的職位，卻免不了成為別人晉升的墊腳石。

    滿門抄斬的圣旨頒下來時，年僅九歲的燕驚寒還乖乖地坐在銅鏡前，由侍nV們給他遞上擦臉的汗巾。

    房門被撞開，大夫人把侍nV們都推了出去：“我的孩子……”她滿眼通紅，JiNg致的梳妝也掩蓋不住臉sE的灰暗，像菜市口那些待宰的J鴨，伸長了脖子悲切地叫喚。

    燕驚寒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仍舊保持著小公子的莊重：“娘，怎么了？”

    “我們家完了……娘送你走，越遠(yuǎn)越好，永遠(yuǎn)不要回楚國……你千萬不要說你姓燕……是不是早飯還沒有吃？不，先換身衣服……”她慌亂地扯散了少年的頭發(fā)，眼淚直愣愣地沿著臉頰往下淌，“不，你快點(diǎn)！要來不及了！”

    燕驚寒于是順著她的手，套了粗布的衣服，被她一路領(lǐng)到后院里頭。

    “我的孩子。”大夫人吻了吻他稚nEnG的臉頰，淚水沾上了他的嘴角，咸的，“走吧，從這條暗道走，趁現(xiàn)在還有時間！”

    “娘不跟我一起走嗎？”燕驚寒輕輕拉住了她的手，“娘留下來會Si，對吧？”

    大夫人臉上的痛苦終于決堤而出，笑b哭更猙獰：“不會啊，你沿著這條小路出去，出了城，我跟你在以前挖筍玩兒的竹林相見，好不好？”

    小小的燕驚寒咬著嘴唇：“我不走?！?br/>
    眼看著天要大亮了，大夫人氣急之下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你走不走！活該姓燕的全部Si絕，窩囊玩意兒，白長這么大！”

    燕驚寒垂下頭，等他對上大夫人的視線時，眼睛里清澈的笑意與臉上紅YAnYAn的巴掌印形成了鮮明的對b：“那說好了，城外竹林，娘記得帶小鏟子來?！?br/>
    大夫人看著他的神情，心頭大慟，頭一次悔恨自己將兒子教得這么好。她最后一次m0了m0兒子的臉頰：“那你就……快走吧……”

    燕驚寒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身后是一片火海。查抄的官兵們只在后院里找到了兩具緊緊相擁的尸T，一大一小，一男一nV，燒得如木炭一般，但依稀可辨是燕家夫人與小公子。

    燕驚寒馬不停蹄地離開了楚國。他沒有在竹林里等任何人，因為知道本就沒有任何人會來。他努力地?fù)炀茦莵G棄的飯菜，用鍋灰遮蓋住細(xì)膩的肌膚，裝可憐讓好心的大娘帶他出城。

    他過得很忙碌，忙碌才不會感到悲傷。但故人的音容笑貌，仍舊會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在腦海中。有時是一大家子人用膳，用h金雕花的湯盆，滟滟的油光晃得每個人臉上都亮堂堂的。有時是先生在陶然亭里握著書卷教他“官場之中，最忌諱被人看得通透”。他想如今自己已算學(xué)有所成，沒有人會知道這個邋遢的乞丐，曾是燕氏寄予厚望的小公子。

    他已經(jīng)很久不做榮華富貴的舊夢了。

    進(jìn)入幽冥殿不是一個抉擇。有機(jī)會做抉擇的人通常擁有踏進(jìn)不同道路的能力。但這種能力，燕驚寒并不具備。

    他有了一個本名以外的名字——鬼獄，以及一段更為黑暗的人生。

    燕驚寒本不厭惡殺戮，當(dāng)人山窮水盡到一定地步，為了活命沒什么交易不能做。可殿主并不僅僅想讓他們成為一把刀。他b任何人都要貪婪，他要的是絕對服從的信徒。